一名煮妇,两只火鸡,三个人的感恩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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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快就到感恩节了。这个传统节日，美国、加拿大、巴西都庆祝。美国、巴西的感恩节在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；加拿大的是十月的第二个周一。（大约是地理位置更北、夏季更短，大丰收也来的更早一些的缘故？）感恩节前后，是北美旅行最高峰，跟国内春运差不多。因为同样的原因：这一天里，讲究阖家团聚。既然感谢恩赐、兼庆丰收、阖家团圆，免不了要吃吃喝喝。于是火鸡这个可怜的大鸟，就被端上了家家户户的餐桌。30磅（27斤）？那是小鸟。50、60磅的都有！(据说英国有一只叫泰森的火鸡，86磅，赢得了最大只火鸡的记录。）从前，几代人同堂，仆佣众多，像唐顿庄园里，烤一只大型火鸡，还是可以消化的。如今，小家庭为主了，火鸡却还是不知趣的往硕大无朋里长，这，就有些麻烦。常见的北美惨剧，就包括感恩节之后一周的食谱：火鸡三明治、火鸡汤、火鸡卷饼、火鸡通心粉、火鸡炒饭、火鸡披萨......所以近几年我都会狡猾的提前下手，把最小只的买回家。10磅以下，7、8磅那种最好。哪怕冰冻上一阵子，临近正日再化冻，烤出来的效果以及不浪费的程度，都强于跟三五十磅的大家伙战斗。烤火鸡，烤的外焦里不熟，实属煮妇噩梦。本人不幸亲历过一次。有一年在长岛，六七位朋友，包括连医生、朴三顺同学都在，一起过节。人多嘛，就没有刻意的找最小型的火鸡。临到聚会前才去买——悲剧了。最小的，36磅。我想，那就拿锡纸团团包住，多烤一会，不怕的。照例给火鸡做了马杀鸡、里外抹了厚厚的黄油，塞进室外的大型明火烤炉。我还时不时披上厚衣服去外头看看我的鸡，嗯，一大团，棒棒哒！就等着闻香打开锡纸烤脆皮，然后就能开宴了。为了庆祝这一光辉时刻，我老公（当时的男朋友）还招呼了朋友们一起出来，很有仪式感的簇拥在炉子边上、看我烤脆皮。新炉子，不知温度哪里没有弄对，反正把锡纸打开时是这样子的：（图是我借用的，当时并没心思照相。）我的心情则是这样的：（也是借用的、不是我，但心情大概一模一样......）男票对大家解释道：“噢，反正皮也很油腻的、你们也不吃嘛，切开了捡里头的肉吃，很美味的，没毛病。”我红着脸把火鸡端到厨房里切开，呃，最里一层肉还是红的......是的。外焦。里不熟。所以，烤8磅的鸡，和烤36磅的鸡之间，并不是时间加倍的距离。是成与败的距离。啪的把厨房门在身后一关，“大家饿了吧？多喝点。我去去就来。”我以最快的车速冲出去，跑到镇上——感谢伟大的肯德基，节日坚持营业——得以购买了三只家庭桶套餐。“吃炸鸡、喝啤酒，来来来～”其实，一听不用吃黑皮红肉的火鸡了，群众还挺开心的。加上男票喂给客人足够多的酒精饮品，大伙胃里空虚、头脑迷糊，只要有吃的、也不拘什么了。我俩就这样蒙混过了那个感恩节。我最感谢的，当然是炸鸡店坚持上班的员工。谢谢你们救场如救火的恩情。也很感恩朋友们，喂你们吃什么（只要吃饱了）你们都还爱我，这是多么朴实而忠厚的友谊！从那以后，我就学会了：客人多，就多买几只小型火鸡。永远不要指望一只大鸟搞定。最成功的一次烤火鸡，则是在当年自己的餐馆里。那天，员工都放假回家各自庆祝了，除了Sam。Sam姓张，是一位年轻的福建师傅。他人很干净，理着极短的头发，沉默寡言。切菜、做菜看得出很讲究，会带着自己的厨刀来上班，把葱花、香菜切的极细。算是我的团队里有过的最专业的一位厨师。那是Sam来美国的第二年。他说这边没有家人，感恩节放假也就没什么特别的庆祝活动。我正好早早买下了小只火鸡，打算在关店的这一天，用餐馆的炉子（商用炉头，比家里的火力要更猛些）做菜，跟新婚的老公庆祝我俩第一个夫妇感恩节。反正做两个人的饭跟做三个人的，没啥区别，就叫Sam愿意的话可以过来店里一起吃节日晚餐。那一年感恩节，纽约奇热。明明十一月底了，天气好的可以把店子临街整面墙的窗户都打开，秋风如春风般暖融融的徐徐吹进来。烤火鸡出炉啦！非常成功，皮是脆的。Stuffing（就是填充在火鸡膛内的烤面包丁、各种香草和蔬菜丁）焗的也很入味。土豆泥里放了煎培根粒和一点点蒜苗，红红绿绿，很喜气。看了看，时间挺晚的了，我们想Sam可能终究是嫌拘束、不会来了，就开始切火鸡。叮咚～门铃响！Sam一层薄汗的出现在门口，还拎着一只盒子。他说，听房东讲，感恩节美国人讲究吃南瓜派，他找了好几家超市，找到了看着比较像样子的派。我本来准备饭后拿南瓜泥和奶油做一道迷你甜点的；这下好了，也不用做了，还能留下一大半明天分给其他同事吃。Sam一开始比较拘谨，给他切鸡腿肉还推辞；一听啤酒之后，渐渐话多了起来。他问我，美国人为什么要吃火鸡？我说，因为早期英国殖民者在北美庆祝丰收时狩猎过野火鸡，后来林肯、就是十九世纪中美国的一个总统、宣布感恩节为国家法定假日时，火鸡就作为美洲特有的鸟类而成了流行的感恩节食物，现在吃到的都是养殖的了。Sam忽然叹了一口气。“有文化真好。老板你看我，高中不到就出来做事。攒了几年的钱，现在一下子都给蛇头了，还欠着一点债。英文也不行，报纸都读不懂。不怕你笑我，这是我第一次吃火鸡。明明人在美国，却只能在唐人街混。去西人的店里都会怕。”“你这么聪明，英文完全可以学起来。你住的八大道附近，就有移民中心免费教英文的。哪怕每星期去一次，慢慢的，总能积少成多。Sam，你其实很有‘匠人’精神，从你做事能看得出来。有专业精神、以后英语再补起来，不愁没有前途的。哪怕就在我的店，以后如果咱们生意能扩展开，成为连锁店，店长、经理都需要像你这样认真负责又有本店经验的人担当——只要你语言关能过。你知道吗，我刚来美国的时候，也是一片懵、什么也听不明白的，也是没有什么亲人、朋友。咱们这种内向的人啊，得逼着自己‘厚起脸皮’来，多听多说，就好了。不要难过。路都是人走出来的。”老公对中文半懂不懂，但是他悟性很强，只要听懂几个词就能领会个大概了，这时候什么也没说，打开一罐新的冰镇啤酒递给Sam，跟他一碰。外头街上难得的没有什么人，而对面楼里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。我心下特别安慰，Sam能来跟我们吃饭，没有因为抹不开面子而孤单一人，冷冷清清的呆在异乡的、别人的热闹里。而我，那天也算发挥出色，出的菜是能拿来招待厨师的。如今，回想起那一餐，难免唏嘘：我的连锁店梦，没能实现.....第一家店也没能逃过关门的命运。至今都还不太敢回下东区那条街，看到那个小小的门面和那年我踩着梯子装的灯，还是不免心里难过。不过，好在Sam后来真的有恶补英文，渐渐走出了他的“舒适圈”，眼下在一家日本人开的正宗日料餐厅做寿司台的主理。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成为，特别棒的厨师。（Sam，你要是碰巧看到这一篇，请记得，我为你骄傲！虽然我是个失败了的店主，但很开心跟你共事过。）那一年，三个人，在打烊小馆里，围坐在桌旁吃火鸡和南瓜派，男生喝罐装啤酒我喝小杯清酒的光景，一想起来，还真切的很。如同正被十一月里的“春风”吹拂着一般，淡淡的感怀，也淡淡的温暖。每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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