塬上人第四章渭南援藏第一人nbs

第17集：在生命禁区看到“蒜苗”

王化运在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，学会了用牛粪生炉子取暖和做饭。每天早上，用配备的绳子和扁担，从院子15米深的井里往上拔水，然后挑进房子供全天生活之用。单位没有饭堂，都是自做自吃。他除了当年在修水库大坝时学会的擀面条厨艺外，再不会做其它饭。实际也没有条件再做其它饭。顿顿没有蔬菜，顿顿辣子拌盐。有一天，听单位的汉族同志说街道上有卖菜的了，他立即赶到现场，花元买了一篮子普通蔬菜。藏族同志对他花元买这点蔬菜的举动不能理解，难道吃饭没有蔬菜就不能活了？太不值得。可是他却太需要吃蔬菜了。

在家乡的程秀云，从成都和丈夫分手后，精神和物质上一度感到很孤独。特别是带着女儿上街时，看着别的年轻夫妇带着孩子一起逛街，那种孤独会瞬间从视觉到内心变成空前未有的孤独。当有一天急切地打开丈夫的来信，真切得知那曲生活的实际情况后，心里的悲凉与辛酸，让她几天时间寝食不安。想给远在千里的他分担点什么艰苦，但又做不到。想来想去，心里慢慢有了主意。对，那里没有渭南的蒸馍吃，那就给丈夫寄点她亲手蒸的蒸馍。再一想，又不行。路途太远，可能蒸馍没有寄到就发霉了。有了，从街上买些打好的烧饼寄过去。烧饼缺水，它不会轻易长毛发霉。可是，那里没有蔬菜，除了烧饼之外，再能给邮寄点什么呢？买点蔬菜寄过去倒是个好办法，可是寄什么蔬菜好呢？又经过一番苦思冥想，最后选定邮寄绿白具备的蒜苗。

当程秀云把一大把洗净的蒜苗和挑选好的烧饼放到邮局柜台上时，工作人员傻眼了。再当多日后王化运从那曲邮电局取回这个包裹打开以后，看到已经发蔫的蒜苗和家乡久违的烧饼后，也一下子傻眼了，顿时两汪热泪模糊了双眼……

那曲的生活环境到底艰苦到什么程度？现任那曲地区卫生局局长、当年和王化运一起在那曲工作过的老乡相允毅，给我作了具体讲述。

相允毅是华县下庙镇杨相村人，医院的团委书记，是当年参加援藏的西安医疗系统干部之一。援藏年满以后，西藏又邀请他再过去，其条件是只要他愿意再去，可以为他解决爱人和子女的农转非户口。为此，相允毅也就舍弃了西安的优厚工作条件，带着全家再赴西藏了。可是再过了两年以后，他和爱人回家探亲时，母亲看着比自己还黑还老的儿媳，心痛之情无法抑制，便情不自禁地抱住儿媳痛哭起来。因为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话，要什么商品粮户口呀？才两年时间，白白净净、漂漂亮亮的儿媳妇，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？这简直是遭罪啊……

当时，相允毅的爱人在两年内的变化确实太大了，脸上的皮肤又黑又粗糙，有的指甲都因高原气候所致，全变成了带有条纹状的青黑颜色，不要说跟城里姑娘的纤纤玉手比，就是跟前两年在家里天天劳作的手相比，都是两个世界。

年2月1日，下午6点钟都过了，我们在华县新华宾馆饭桌上还没有等到相允毅局长到来。快7点时他走进来了，我抬头看他的瞬间，和我想象的差异太大了。我想他是华县人，是今天那曲地区的卫生局局长，应该和王化运等人的神态、装束相似。可是，偏偏不相似。粗糙而黑黝的皮肤，变形的手指甲，长相都跟藏民相似了，那像我们华县的男人？尽管现在的那曲生活条件大大好过前20年了，但是“生命禁区”还是“生命禁区”。这种“生命禁区”打在他身上的烙印，时时处处都能说明“生命禁区”的一切。

相允毅说，他第二次进藏比王化运早到几天，他们刚到那曲时，住的铁皮房，烧的牛粪，晚上盖两个被子，再加一个大衣还冻得受不了。

生活太单调，没啥副食，那曲街上仅有一个四川人开的面馆，和一个由藏民开的“国营那曲饭店”。但由于汉民不能习惯这个饭店的卫生，一般都不去吃饭。他们为了改善生活，就喝自己做的辣子沫糊，这种沫糊比蒲城的面辣子稀。另外，就是用蒸馍蘸着拌有盐的辣子喝酒，次数多了，身体受不了，使他这个医疗干部为此住了39天医院。化运有一次加班，晚上一顿吃了18个荷包蛋。还有一次，记得化运在去格尔木办事途中，一天煮了50个鸡蛋，化运就吃了45个，司机只吃了5个。这倒不是化运爱吃鸡蛋，关键是再没啥可吃的。

那曲的街道，没有一棵树，连生命力旺盛的红柳都没有。有时到了六七月份，刚欣喜地看到长上来5厘米高的红柳芽，可是很快就让羊吃的连根不剩。地方要求牧区6只羊顶一头牛，但这里草业不旺，50亩地才能养活一只羊。到冬天时，牛羊没草可吃的情况下，便把街道上的报纸、废纸、纸箱都吃得光光净。

政府曾经号召在那曲能创造栽树的奇迹，谁能栽活一棵树，并能保活三年，奖励三万元。但是往往栽活了，第一年过冬就死了，都没有挣上3万元。有些人为了保活新栽的树，到冬天时用麻袋装上木渣包着树也不行。树不能过冬，不仅仅是3米深的冰冻层，主要是缺氧。不要说树缺氧，人坐在那里都缺氧喘气，相当于人在内地时时背负着30公斤的东西在走路一样。

在西藏与藏族干部在一起

年3月28日，拉萨少数分裂分子发生骚乱，进行打砸抢活动，党中央随即发布了戒严令，派驻部队实施戒严。财政局作为当地政府一个综合财务保障机关，也同时一级战备式投入反藏独、求稳定的工作，昼夜加班加点，严防布控。负责财局办公室、企业科、建行、审计局、评定职称等工作的王化运，常常一天要到行署参加几次会议，听取传达自治区电话、电报会议精神后，随之为地委、行署重大决策作出财力保障。同时，还要随时接受行署指示，查处审计相关机关的财力问题。

陈毅元帅曾说过：能翻过唐古拉山来到西藏的，都是好汉。

江泽民同志对西藏干部题词：西藏的干部，特别能吃苦，特别能忍耐，特别能战斗，特别能奉献。

一位部队首长曾说，第一次到那曲的人都会躺在床上，一边吸氧,一边感慨这里的艰苦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在那曲当兵躺着也是作贡献。可那曲官兵并没有躺着。我们能看到，王化运同志不是官兵，他也没有躺着。

年7月与妻子程秀云在那曲财政局宿舍门前合影

7个月时间过去了，患有高血压的王化运，虽然能以顽强的意志忍受着高原反应的不适，但却不能忍受没有绿色恐惧，以及长期不能洗澡的皮肤瘙痒。这么长时间了，没见过一片绿色，没见过一棵树，没洗过一次澡。只是在年的6月份，去拉萨参加自治区财政厅召开的会议，在经过羊八井途中，下了20多公里的坡路后，才看见了树木和茵茵草地，那种激动，是所有脑神经细胞对绿色突然复活的超然激动。到拉萨以后，又在激动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次澡。躺在床上后，全身的舒服，也是酣畅淋漓的舒服。同时，路上看到的另一个景象，也让他对人的灵魂轮回，多了一层认识。

在丧葬文化方面，西藏一直奉行天葬，而非汉民的土葬或者火化。

所谓天葬，就是将死者的尸体喂鹫鹰。鹫鹰食后飞上天空，藏族则认为死者顺利升天。天葬在天葬场举行，各地有固定地点。人死后，停尸数日，请喇嘛念经择日送葬。出殡一般很早，有专人将尸体送至天葬台。天葬师首先焚香供神，鹫见烟火后就聚集在天葬场周围。天葬师随即将尸体衣服剥去，按一定程序肢解尸体，肉骨剥离。骨头用石头捣碎，并拌以糌粑，肉切成小块放置一旁。最后用哨声呼来鹫，按骨、肉顺序别喂食，直到吞食净尽。但这里有个讲究，死者的肉骨以鹫鹰食尽为最吉祥，说明死者没有罪孽，灵魂已安然升天。如未被食净，要将剩余部分拣起焚化，同时念经超度。藏族人认为，天葬场周围山上的秃鹫，除吃人尸体外，不伤害任何小动物，是“神鸟”。天葬仪式一般在清晨举行。死者家属在天亮前，要把尸体送到天葬台，太阳徐徐升起，天葬仪式开始。

由此，王化运还想起西藏和内地在生活诸多方面的不同。比如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的婚姻，可能是当今世界上最独特一种存在形式。

西藏的婚姻形式各地存在着差异，除普遍的是一夫一妻制外，也有不少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现象。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大多是兄弟共妻或姊妹共夫。一夫多妻一般都是姐妹一个也不出嫁，大家共赘一夫。其原因：一是姐妹在一起不分散劳力和家产；二是姐妹共夫，大家都与父母长期生活在一起，永不分离，视为最幸福美满的家庭；三是虽是亲姐妹，但其中一个在智力、相貌、才能等方面要比姐或妹弱一些，弱者不管出嫁或留家都不妥，而强者出留都占优势的情况下，采取姐妹共招一夫，谁也不嫁，大家共持家业；四是姐或妹招赘后，姐夫或妹夫与妹或姐发生性关系，造成共夫事实。另有少数有权势者，娶超过一个以上妻子者以及因妻子不育而再娶者，这与我国的一夫多妻制没有什么区别。西藏的一夫多妻不分妻、妾，诸妻在家庭和社会上的地位一律平等。姐妹们的共夫女婿，成为家庭的支柱。他对外代表这个家庭，对内有决策家中大事之权力。他对诸妻的家庭生活、劳务安排、穿着妆饰、特别是性生活等必须一视同待，才能使诸妻和睦、子女团结、家庭幸福。西藏社会一般认为一夫多妻不好，因为要使诸妻和睦、子女团结、家庭幸福比较困难。但对一妻多夫普遍持赞同的态度，因为认为兄弟之间维持和睦相对容易一些。兄弟共妻的原因与姊妹共夫一样，此外还有几弟兄在一起有利于该家庭社会势力的扩大和门第不衰。最常见的是弟兄中较得力的一人留在家里维持家业和赡养父母老人，其余担负差役、出门做生意、打猎、放牧和做其它事，其所获的财钱归家中大家共有，有利生产发家。兄弟共妻家庭，其形式其实还是一夫一妻制，都是由其中一个人-一般是由长兄迎亲，婚后弟弟与之共妻，共妻之事一般婚前已给女方讲清楚，也有后来妻与弟同居造成共妻事实后被家庭和社会承认。但不管如何，对外只有迎娶者才作为正式的丈夫出现，其他兄弟都被称是“朋嘉”，意为附加的。妻子所生子女，不管与谁所生，都是称迎娶者为父亲，叫其余的兄弟为叔叔。一妻多夫的家庭，妻子在这个家庭中占主要地位。她除了搞好婆媳关系外，更主要是处好与诸夫间的关系。社会对媳妇的看法主要是视其她对诸夫的穿着、饮食、性生活、尊重等方面处理是否得当，能否一视同待。如果诸兄弟团结和睦，她便是一位好妻子、好媳妇、好当家人。一妻多夫的多偶家庭，很少发生不和现象。其和睦程度有时还胜一夫一妻家庭。对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家庭，社会一般会认为很自然的事。对于兄弟共妻或姐妹共夫的家庭的还持赞扬态度。因为兄弟、姐妹在一起能够和睦相处，即可免除离别思念之苦，又能相互照顾，终生与父母在一起，同时财产与劳力也不分散，容易发家致富。

西藏为什么有一妻多夫现象？王化运也想过，在这个贫穷而闭塞的峡谷地区，由于土地和耕地面积少，一个家庭就不能无限地分裂。通过“一妻多夫”的方式，可以杜绝家里财产的外流。关于这个认识，缘于他下面一个县级财政局副局长的真实婚姻。

事情是这样，这个干部家有弟兄四个，他为老大，属兄弟共妻家庭。开始他和弟兄们没感觉有什么不好。但是当他走出来参加工作后，随着文化和见识的不断提高，就有了想脱离原有的兄弟共妻婚姻。可是他尽管熟思远虑后把想法说给了其他三个兄弟，但迎来的还是全部的断然反对。兄弟们的理由很充足，他们觉得这样的家庭很好，不能同意老大离开现有家庭，再自己单独娶一个女人。甚至说他和妻子的各种事情，弟兄们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全部让给他先行，就是不能脱离这种婚姻。

对与不对，无可评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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