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的蒜苗
阅游Vol.
去菜市场买了些蒜苗与饼回来的路上，看着那些在寒冬里瑟瑟发抖卖菜的阿姨们，心里突然一酸想到了儿时的母亲。
儿时每年春寒料峭时，庄稼还在生长期，不需要太多的劳作，母亲就把屋前屋后种的密密麻麻的蒜苗拔下来，然后在水里清洗干净，最后把成筐的蒜苗搬进屋里，一大家围在一起剥去死掉的蒜皮和黄叶。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蒜苗有个好卖相，每棵蒜苗都经过一双双手整理后，第二早天不亮母亲就担到集市上去卖，挣点零碎钱补贴家用。
那时最怕整理蒜苗的死皮和黄叶，虽然是初春，然而温度也都在0度上下浮动，有时甚至是零下，在这样的天气整理到十一点，甚至凌晨，而且在那贫穷的农村，冬天没有什么供暖设备，也不戴皮手套，因为戴皮手套影响摘菜效率和质量……可以想象那是多么痛苦的事，手冻的冰冷乃至慢慢麻木没有感觉，到最后混混钝钝打起盹是常有的事，这时候母亲会断喝一声喊醒我，继续开始整理蒜苗。所以在幼小不懂事时，挺恨有那么多理不完的蒜苗、那么多丑陋的黄叶和死皮、那么长漫漫难熬的夜……有时实在困的抬不起头，母亲便放我们一马去睡觉，倒床便呼呼睡着，第二天要在无数次的喊叫声中才能醒来赶去上课，那时的觉也总是那么香而难得。
春天一眨眼闪过，轰隆作响夹着雷阵雨的夏天来了，也迎来了农村的“抢粮大战”。晒在谷场的粮食不能因为一场雨而白忙活了。于是还睡的十分香甜的我们，便被父母拖了出来参加到抢粮大战。印象里最深的一次，我还没完全清醒就把铁耙子往下抡，结果抡在了母亲的后脚跟上，顿时鲜血汩汩直流，母亲已经来不及训斥我，勿忙用布扎一下就开始扛粮食来返于屋里，一边大声命令我们抓紧。……我能明白母亲，在农村那是半年收成，是一家的口粮乃所有开销来源，万万不能有一点点粮食被雨水冲走或因受潮发霉。
还记得平时不是抢粮时，每逢农忙季节，父母白天在农地辛苦劳作一天，夜里还要赶晴天打谷翻筛谷子，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在做完家务之后，也被叫来帮些力所能及的忙。困的睁不开眼，却模糊中听到母亲说：“自从俺们有了自己的地，再苦再累也有盼头了，来，我唱首歌给你们提提神……手提红灯四下看，上级派人到隆滩………打猎的人，哪怕虎豹豺狼。看你昏天黑地能多久！革命的火焰一定要大放光芒。……”唱的是她那年代流行的《红灯记》。
听到母亲唱歌我确实头脑振奋了一下，因为平时极少听母亲唱歌，她总是那么急躁、焦虑，嗓门很大，而且特别抠，把钱看的特别重，父亲不急不慢，所以她常常看不惯父亲，她们经常因为性格不合拍而吵的天翻地覆……所以我难以想象母亲能清脆的唱歌。……不过孩子天生都是特别能睡的，况且我是个体质偏弱的人，所以常常因为睡不好觉在课堂上不由自主就打起盹，一度因为同学取的‘瞌睡虫’外号而自卑了好一阵子。然而现在回想起母亲，她一个女子，要担起那么多的繁重农活与家务，为了多挣点钱，还到邻村给别人插秧，在家前屋后甚至村里废弃的沟渠都开发起来，种上粮食或蒜苗的辛苦是何等巨大！然而她又何等睡过好觉？何等享受教育？……
出外打工，一分钱一分钱的都是自己赚，自己分配生活，才理解母亲的那种抠，那种为生活所迫无奈的抠，那种因为艰辛而把每一分钱都看成百元般珍贵！突然想到母亲那条打了无数层补丁已经不成样子的秋裤……
在父母身上，不用任何言语教会了我勤俭，教会了我明白生活的不容易，每一粒果实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，浪费不只是浪费，是在作贱别人的血汗！……看着手中的蒜苗，想到远方已有些白发衰老的母亲，鼻子酸楚难忍。
（注：图片来自网络）
.2.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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