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父发狠的慈念儿子瘫痪48年未下地不

纪盘根老人有两大心病:儿子自小瘫痪不起,年近50却一辈子没下过地;老伴儿偏瘫在床,“得每天药罐子伺候着”。77岁的他是屋里“唯一能挪动的指望”——照顾妻儿生活就是他生活的全部。

  铁打的神经也会累,实在撑不住的时候,纪盘根曾找过算命先生,“请先生帮忙算算儿子什么时候走,想让他早点死,不愿再看他受罪了”。可回到家,看到拉扯了半辈子的“小老头”,他的心碎又变成心软、心疼了。

  现实的沼泽糅合苦难与亲情,他的本能化作相濡以沫……

  1

遂平,雾霾未散尽,阴沉的天空又飘落小雨,冷冷的冬日又平添几分寒意。

  纪盘根住在遂平县常庄乡的前王庄村,是遂平、上蔡、汝南三县的结合部。三间瓦房,院落不大,用木棍做成的一对简易门敞开着。院里空地上种着白菜、蒜苗等蔬菜,紧挨着瓦房西侧有一间茅草屋。   

  纪盘根正在屋里给儿子上药,见记者到来,赶忙迎了出来。他头戴黑帽子,上身穿深色棉袄,背部微驼,前倾的身子第一时间传递出热情;脸上布满沧桑,浮现的笑容竟很纯粹;和记者握手时,温度透过厚厚的老茧瞬间传来——这老人,像冬日暖阳。

  纪盘根今年77岁,家里一共有5个儿女,三个女儿先后出嫁,和大儿子也已经分家。小儿子名叫纪复印,兄妹中排行老三,从小患病,一直跟着父母生活。

  “年10月,复印生下来第6天突然生病,一直高烧不断。那时家里穷,加上当时医术也浅,——不知道是打针打坏了,还是小儿麻痹症,到处给他看病仍没见好转。”纪盘根回忆,从那时开始,悲剧就缠上了小儿子,“他从生下来一直没下过地,这辈子就是在床上过的啊!”

  然而,就在10年前,纪盘根的老板徐留妮也因患脑出血落下残疾,行走不便,拄拐也只能走四五十米远,眼下更是卧床不起,“得每天药罐子伺候着”。

  纪盘根说,现在住的这几间房子是他二弟的,一家三口暂时在这里凑合着,顺便给弟弟看家。他二弟在安阳工作,是一名煤矿工人,长年在外,很少回来。

  纪盘根带到二弟家的家当很少,一台旧电视、一部老式的脚踏缝纫机、一张小床,还有几床土棉花被褥。

  2

  纪盘根曾经也风光过,年轻时当了10多年的生产队小队长,队里人很敬服。分家后,老两口和小儿子纪复印相依为命,纪盘根“顾不得脸了”,种地之余,以捡破烂补充生计。

  “儿女们虽然都很孝顺,但他们已各自成家,困难的时候跟他们要两、三次钱,之后就再也张不开嘴了。”纪盘根说,“都有自个的日子,我自己也还能动,能不麻烦就尽量不添事。”

  自家的情况没人比纪盘根更清楚。因为家里穷、负担重,大儿子是个愁人的大龄单身汉。无奈,他用二女儿纪月娥跟别人家“换亲”,才算为大儿子讨了个媳妇,日子也就一般。女儿们出嫁后,“虽然都是小棉袄,很贴心,但毕竟水泼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”,他更不愿麻烦她们了。

  纪盘根自己种有三亩地,以小麦、玉米农作物为主。农忙时节,他实在顾不过俩,也会叫大儿子过来帮忙。活干差不多了,老人都会给儿子干活的车加满油,“我是他爹,他帮我干活是应该的,但也不能让他白干。”

  忙完地里活,纪盘根会在离家几公里外的黄埠街附近捡破烂。他不敢走远,因为“家里还有一个全瘫,一个半瘫,都得指着我哩”。

  前些年,农村垃圾多,捡破烂也容易,好的时候,纪盘根每天能卖10多元钱。这几年,乡下人都往城里撵,人少了,破烂也少了,有时捡了半个多月的垃圾,也卖不到块钱。他挤出一丝苦笑说,以前脚蹬着人力三轮车,跟挖宝藏一样四处找垃圾,兴致很高;而如今,女儿花元前帮他买了一辆旧电动车,他却没什么心思再出去了。

  “你不知道,捡垃圾也能碰到好心人。”纪盘根跟记者分享说,有人专门把一些废品用纸箱子放好,专门等他来让他拿走;还有人会送他一些旧衣服,“现在我和老伴身上的衣裳,很多都是捡破烂淘的或者好心人给的,穿在身上也挺暖和的。”

  虽然纪盘根读过小学三年级,但他很懂得感恩。他口中的一个“好心人”透露:每次纪盘根收拾废品时,都会自觉地把别家存放垃圾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。

  3

  在西侧茅草屋,门口挂着一条纪盘根捡来的旧蚊帐,夏天防止蚊蝇进入。门口地上堆着10多盒用过的诺氟沙星包装盒,还有一小堆用过的胶囊外壳。

  由于刚下过雨,屋里显得潮湿阴冷,还伴有一股刺鼻的味道。 

  纪复印仰面躺在床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,见记者到来,眼睛眨了下,随后右眼慢慢睁开,左眼紧闭,生怕见光似的。

  纪盘根上前用手把他的眼拨开,“他眼睛没问题,估计是不想睁吧。”

  每天,纪盘根都要伺候两个病人吃喝拉撒,老伴情况还好些,纪复印的情况就复杂多了。

  “他每天只能躺在床上,全身除了眼睛、心脏正常外,其它没有一处好地方。以前身高1米6左右,这几年萎缩得厉害,目前连1米都不到。”

  据纪盘根讲,纪复印病情轻的时候,坐在木头围椅里还能活动一下,但现在也是奢望了。这么多年来,纪复印坐坏过3把木围椅。

  纪盘根说,做早饭时候,他会在锅里放一个碗,碗里打两个鸡蛋,这是给小儿子做的鸡蛋糕,“他只能喝鸡蛋糕,每顿两个,其它东西都吃不进去。”上面再热馍,是他和妻子的饭。

  “给小儿子喂饭也是门技巧活。鸡蛋糕不能热也不能凉,热了会烫着孩子,凉了吃到肚里不舒服。加上给小儿子喂饭、换药、换尿布,每次都要两个小时左右。”纪盘根坦言。

  “现在每天都要给儿子换药,这是一笔不小开支,仅诺氟沙星胶囊一天就要三盒,还不算其它的药。”纪盘根为了节省药钱,每次都跑到很远的批发药品地方购买,2元一小盒的诺氟沙星胶囊,算下来,每盒可以节省5角钱,一买就是两大盒。

  前段时间,小女儿寄了元钱,让父亲全家三口交新农合,但纪盘根只为小儿子和妻子各交了元,办理了新农合业务,却没舍得给自己交。纪盘根告诉记者,他身体硬朗,用不着,一年到头也不生病,这样,能省出元当作生活费及买药钱。

  70岁的王合长,同在前王庄村住,他这样评价纪盘根:人老实,家庭贫困,每次见到他不是在洗尿布,就是在喂孩子吃饭。“40多年如一日照顾孩子,确实不容易。”

  4

  换尿布的时候,纪复印身上盖的号几层的被子毯子,以及中间夹盖的棉衣一层层被掀开,像是一场郑重的洗礼。被子的最里层,纪复印没穿衣服,他的躯体变形、四肢萎缩、双腿佝偻在一起;他全身多处溃烂,一处处都撒满了药;他盯着父亲,身体瑟瑟发抖,依旧是个无助的孩子:“爹,我冷!”   

  “孩呀,我知道你冷,但得换尿布呀,要不然你会更受罪。”对于儿子,纪盘根直言自己已经尽力了,很多时候他也没办法。

  在院里及棚子的绳上,晾满了纪复印用过的尿布。

  临近中午,纪盘根先给儿子做好两个鸡蛋糕,分两个碗装,边用勺子搅,边用嘴对着碗吹,“这样凉的快。”

  纪盘根左手端鸡蛋糕,右手拿勺子,一勺一勺的往儿子嘴里喂。“孩子吃饭很困难。”每当纪复印吃下一口时,纪盘根都会像孩子一样开心。

  喂完饭,纪盘根就会把诺氟沙星胶囊打开,露出里面的颗粒,小心地往儿子身上溃烂处撒药。

  “看着儿子受罪,做父母的心在滴血,有时候想想他还不如早点死算了!——可好死不抵赖活着啊!”纪盘根满脸无奈,眼圈发红,悄悄地转过脸……

  有一天,纪盘根喂儿子吃饭,不知道哪点没合他心意,纪复印生气了,死活不吃。饭喂不进肚里,纪盘根很难过,他坐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,两块五一包的散花烟头丢了一地。当天他去找过算命先生,摆出纪复印的生辰八字,请他帮忙算算啥时候能走,也算是个解脱了。

  “我和儿子商量过,他的眼睛和的心脏都还是好的,如果有一天他真走了,就都捐出去。”纪盘根说。

  5

  如今,纪盘根夫妇两人除享受政府的养老金外,当地还给纪复印办理了低保,虽然还是杯水车薪,但也多了重保障。

  徐留妮的残疾证显示:肢体残疾人,年7月31日签发,残疾类别为肢体贰级。纪盘根想给老伴也办理低保,但当地相关部门还没解决问题,三四年了一直未能如愿。

  对此,前王庄村村委会相关负责人回应,关于村里低保一事,他们都是按照程序办理的,下一步如果有名额,会优先考虑纪盘根家里。

  而常庄乡政府相关负责人表示,纪盘根家的情况之前已经了解,因其还有一个儿子,有责任和义务赡养老人,所以享受不了低保。如果家庭确实困难,政府都有救助机制,可以向民政部门申请救助。

  雨仍下个不停,砸在外面的顶棚上“砰砰”作响。纪盘根站起身来,抬头望了望窗外,猛地吸了一口烟,吐出一团白色烟雾。他告诉记者,现在不敢奢望太多,只要生活能过得去就行。前段时间纪盘根因高血压病倒了,二女儿月娥要把老两口和二哥都接到家里照顾,他拒绝了——这个担子他担了大半辈子,他不想也不能再转嫁给其他人,他相信自己能够撑到“解脱”的那天。

  而所谓解脱,于他来说,却是对这半生付出最大的肯定和满足。

  雨一直下。采访快结束时,屋外传来“姥爷、姥爷”的叫声,纪盘根老脸一喜,连抢几步跨出门外。

  原来,纪月娥带着儿子和女儿又探亲来了。雨中的三把伞,红、粉、蓝,像三朵盛开的花儿绽放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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